第3章 虚拟语气

江城市一中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高三教学楼的日光灯总在傍晚六点准时亮起。次日,海遥刚吃完晚饭,她把脸贴在冰凉的课桌上,看着窗外枝极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方块。值日生刚擦过的玻璃还带着水痕,把远处篮球场上的身影扭曲成晃动的色块——是他,昨天浸月生日上他们起哄的那个男生。

她起身打开窗户,想看的更清楚。接着一个熟悉的长发背影走过篮球场旁。那一头如墨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脚上的帆布鞋踩在每一个光斑里。海遥心中立刻认出,是江浸月。此时,江浸月正和朋友从小卖部出来,手中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零食。过了几秒,两人突然停住了步伐,朝篮球场方向望去。

只见那个男生远远地跑过来,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额头上都是汗珠,不太长的刘海此时被汗水打湿,全都贴在了脸颊上。他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手中似乎紧紧握着什幺,但他的嘴唇却没开合。江浸月不明其意,茫然地看着他。她的朋友见状,用胳膊轻轻推了一下江浸月,还朝男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眼神中满是鼓励,示意她赶紧做出回应。江浸月这才如梦初醒,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过去,最终接住了男生递来的东西。

虽然隔的远,但海遥看得很清楚,并不是情书。

花洒喷出的水柱砸在后颈时,海遥猛地打了个寒颤。雾气在浴室镜面蜿蜒出奇异的纹路,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白天那个男生给浸月递东西的一幕,不是情书又会是什幺呢?海遥猛地一下挤了过量的沐浴露,香精刺得鼻腔发酸。

她心烦意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圆形灯罩发呆。手机的震动声从枕头底下传来,幽蓝的屏幕光里,江浸月的QQ头像出现在第一行。

“阿遥,谢谢你的礼物,很好看。”

海遥把每个字拆开又重组,指尖悬在键盘上反复起落,最终发出去的却是故作轻松的表情包:一只柴犬顶着“不愧是我”的横幅。直到对话框弹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她才惊觉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

“嘻嘻,明天我会带着它来学校的!”海遥把自己裹进被子翻滚两圈,脚趾撞到床尾的《五三》也没觉疼。

气温随着时间推移骤降,还有两周,就是第三次月考了。海遥的英语成绩一直处于及格边缘,眼看大家都在进步,这让她倍感焦虑。班主任找她谈话,建议她去找个老师补习一下。

当月考成绩出来时,海遥的指甲在“英语108”的数字上来回摩挲,直到把打印纸蹭出毛边。班主任老张的茶垢保温杯搁在她课桌上,枸杞随着训话声上下沉浮:“江浸月同学帮你补习的?倒是会找老师。”

确实是个特别的老师。海遥低头盯着自己球鞋上溅到的奶茶渍笑了——那是昨晚江浸月讲虚拟语气时打翻的。

“虚拟语气三大公式记不住?”江浸月忽然用笔杆轻敲她手背,海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浸月的项链挂坠入了迷。“看这个。”浸月在草稿纸上画思维导图,“记住这个:如果我是你,如果昨天不下雨,如果明天能重来。”海遥咬着笔帽笑:“那你用虚拟语气造句。”“If   I   were   brave   enough...”浸月突然慌乱地划掉后半句,手肘碰倒了一旁的奶茶,整个杯子侧翻在地,褐色的液体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有些还溅到了海遥新买的球鞋上。浸月惊慌的看着一地的狼藉,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无措。

“没事的,我去拿拖把来打扫,本来我就嫌这鞋和别人撞了,现在倒是更特别了。”海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浸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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