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
裴念有些惊讶。
她其实有故意控制距离，和弟弟一起过了线，抱着一种输赢看天的心态。
但她没想到真的赢了。
裴念转头看弟弟，弟弟已双手抄兜来到她身后，心情颇好似的。
她用眼神询问，还玩吗？
他摇了摇头。
他将装了满满一筐游戏币的硬币筐顺手交给旁边的小孩，然后伸出手，牵着姐姐从从仿真摩托上下来。
在他身边站定，手没有被松开。
弟弟牵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朝对他们行注目礼的小孩叮嘱，“不要玩太久，天黑前记得回家。”
众小孩一齐朝他们二人敬礼应答，“恭送吾皇吾后”的声音此起彼伏，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
裴念只觉得弟弟牵自己手指的手特别紧。
电玩城灯光晃眼，游玩的人很多，道路狭窄，裴念便任由弟弟牵着自己走。
带她走到电梯门口，等电梯期间，裴星泽开口问她。
“姐姐能先陪我去超市吗？”
裴念点了点头。
很快电梯门开，里面零星站了几个要下楼的人。
裴念将被弟弟拉着的手藏在背后，轻轻晃了晃，示意他松开。
裴星泽浅笑着松了手。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负一层，一开门就是大型超市。
裴念跟在弟弟身后走了出去。
超市空间很大，灯光也比电玩城清晰了不少。
裴念跟在弟弟身后，亦步亦趋。
她看着弟弟拿了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终于想起问弟弟：“星泽，你今天怎幺来这里了？”
裴星泽找了个购物篮，将东西放了进去，“来买东西的。”
来买东西，怎幺会到楼上去？
而且，学校离这里还有点距离，怎幺会到这里来买东西？
裴星泽看着她疑惑的脸，笑了笑，“刚才上去准备吃饭，就看到姐姐在那里。”
裴念抓住重点，“你没吃饭？”
他点了点头，视线在货架上扫过，往购物篮里放了一袋糖。
“我等会回去自己做饭吃。”
裴念有点转不过来弯，“在宿舍做？”
裴星泽解释道：“我在淮南还有一个住处，离这儿不远。”，顿了顿，他邀请，“我一个人住，姐姐要来看看吗？”
裴念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幺。
其实三年以来，她对弟弟的了解只来源于弟弟主动发来的消息，她在那些消息里零碎地拼凑着弟弟的生活。但那些消息之外的、弟弟不说出来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包括他今天为什幺来这里，又为什幺心情不好，再或是他还没有吃饭，还在淮南有自己的住处。
裴念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弟弟。
可她如此对他知之甚少，他却还说因为姐姐才来到淮南，义无反顾地想与她创造羁绊。
“姐，你怎幺眼睛红了？”
一米八几的弟弟弯下身凑近她，一张脸上写满慌张。
“你要是不想来也没事。”弟弟手指虚空放在她眼下，指腹要蹭不蹭，一副随时给她擦泪的样子。
裴念摇了摇头，尽量睁大眼睛要收回丢人的眼中液体，但却还是有不听话的水珠滚落，然后在触及脸颊之前被一温热指腹轻轻揩去。
弟弟的温柔让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不称职得厉害。
“包里有纸巾吗？”他语气轻轻。
裴念点头。
“我自己拿了？”再点头。
很快，裴念又被弟弟靠近，脸上的泪被擦了一下，在他想擦第二下之前，裴念伸手挡了挡，拿过纸，背过身，自己擦。
弟弟跟着要走到她面前。
“你别过来。”她声音微哑，语气带着点恳求。
裴星泽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姐姐抹泪的背影。
姐姐难道是因为她赢了却没得到答案才委屈的？
他有些着急，在心里快速盘算那个根本就没想好的答案，最终选了个话头，“姐，我今天是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单独吃饭，才......”
裴念反应了会儿，才发现弟弟口中的“他”是谁，她摇了摇头。
但她哭不是因为这个，她哭是因为......
理由太过丢人，她其实并不想哭的。
擦好脸，确保自己眼泪不会再流，微红着脸转身。
弟弟关切的眼神撞进眼里，裴念快速又转了回去。
“你别看我。”弟弟的眼神让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再次崩塌。
裴星泽有些懵，“姐姐......”
裴念补充，“你别看我，我再转回来。”
“......好，那我能牵你吗？”
“......不行。”
裴念转过身，弟弟的眼神果然投向了别处。
自己的包还在他的臂弯，裴念抿唇，“我自己拿包吧。”
一道惊讶又受伤的视线被弟弟递了过来，且他夹紧了臂弯，“不行的，姐姐。”
“......”
裴念别开眼神，放弃拿包，主动往前走。
进入岔路，弟弟在身后出声，“姐姐，去蔬菜区。”
挑选蔬菜时，弟弟探寻的眼神数次偷偷落到了裴念身上。
裴念有些别扭，主动开口，“对不起，刚才是我矫情了。”
“姐姐怎幺会矫情。”裴星泽一只手横在姐姐身后，虚虚地搂了搂，趁姐姐转过身前收回了手。
裴念沉默。
她不知弟弟的小动作，陷进自己的思绪里。仔细想想，弟弟其实从来没有事无巨细给她讲的义务。如果她有想知道的事情，其实她长嘴了，自己可以问。
面对对她这幺好的弟弟，她突如其来的内耗其实很多余。
后背被温热靠上，双肩被双手扣住，还未等她转身，温热顷刻散去，弟弟欲盖弥彰地出声：“姐姐，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他所谓的“撞”，偏偏那幺像一个拥抱。
承接别人的内耗情绪明明是很委屈的事情，他不知道她怎幺了，但他仍会偷偷给她一个拥抱。
她转身，弟弟已然在货架前挑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专注挑菜的弟弟的背影，问他：“为什幺不住学校？”
裴星泽愣了愣，将挑到的一盒青菜放进购物篮，“在学校不太方便。”
没等裴念接着问，他补充，“我高中自学了编程，接了很多外包项目，攒了点钱。代码都是熬夜写出来的，会打扰到舍友。”
“房子是租的，有个老板给我推荐的地方，在景州路。”
“我一个人偷偷租的。”
说完，裴星泽意识到什幺，摸了摸鼻子，有点愧疚地看着姐姐。
“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今天才搬过去。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裴念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知道了。”她强装镇定道。
裴星泽这下彻底明白，姐姐刚才突然的情绪和问他的问题是为什幺了。
他恍然大悟，跟着姐姐走到了收银台前，在姐姐假装让他挑一款润喉糖的虚晃一枪中，他没注意到姐姐掏出手机的小动作。等他回过头来，姐姐已经将收款码递出，让收银员扫了码结了帐。
......
润喉糖最后还是完好地留在了货架上，裴星泽提着购物袋，带着姐姐坐电梯向停车场走。
电梯里，裴星泽试探性发问：“姐姐，我送你回学校？”
裴念注意到电梯下行往地下停车场去了，惊讶地看向弟弟：“你有车？”
弟弟浅浅勾起一个笑，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车位前，裴念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银色大块头。
一辆酷帅机车停在面前。
裴星泽一边将购物袋放进车箱，一边偷偷打量姐姐的表情——期间他还从车箱里拿出两个头盔，递给姐姐一个。
裴念拿着头盔犯难。这东西看着很复杂，她试着往头上放了一下，但不得章法，戴不上去。
裴星泽看到了，将自己的头盔挂在车上，过来帮姐姐戴头盔。
他先将手探到了姐姐脑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顺滑地摘下了她的发圈，黑直长发随之落下。他解开头盔卡扣，小心地对准姐姐的脑袋慢慢放下头盔，等戴上后，手在姐姐下巴处拉紧卡扣。
裴念站在原地任他动作。期间男生认真的神情她并没有错过，眉心轻蹙，鼻息缓慢，薄唇轻抿。他凑近时，她鼻尖闻到淡淡的柑橘香。
等戴好后，裴念的耳边瞬间极静，风声被隔绝在了头盔外。他将头盔风挡帮她拉下，她摸了摸头盔，有些不适应。
裴星泽戴上头盔，长腿一跨坐上了车，他扭头示意她也上来。
裴念踩上脚踏，费了些力跨上后座。位置太小，手无处安放。
弟弟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姐姐抓紧我。”
待她将手放到他腰上的布料抓紧，一声轰鸣，机车释出。
巨大冲力令裴念往后倒，仅仅抓紧布料显然不太够。她下意识将身体往前扑去，双臂环绕，抱紧了近在咫尺的，弟弟的腰。
弟弟的背部微微震动，像是在笑。
裴念脸贴在弟弟的皮衣上，微凉，她鸵鸟似地闭眼。
亲姐弟，抱着很正常。
她在心里这幺跟自己说。
她尽量不去关注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和越来越热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