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室寂静无声。
闻央按照顺序看了几行,越往下读越以为自己不识字。
阅读速度太快也不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脑已然不接受新的指令。
这不是行为调查问卷,是露骨的性行为调查问卷。
她真是作死,当初为什幺要说自己保守不能接吻?闹得顾砚礼专程做了一份问卷来对付她的“民族信仰”。
闻央一阵眩晕。
顾砚礼果真是她的天敌。
“可以吗?”
顾砚礼见她久未出声,提醒她该表态了。
闻央开始口干舌燥,咽口水喉咙发疼。
她审过一百本小说,这一百本小说里,男人问女人“可以吗?”,都是在床上问的。
偏偏顾砚礼是在会议室问她。
这地方宽敞高级,能用来举办行业大会、召开董事会,唯独不能用来讨论“可不可以”。
闻央强行忍住撕文件的冲动,借着桌子中间摆放的花卉果盘挡住顾砚礼,再重新读一遍纸上的字。
如果真要她选,她肯定直接先把“插入式性行为”划掉。
这明显是问卷漏洞,删掉这一条,别的也没什幺意思了。
可顾砚礼那般缜密的人怎会在她面前失误,第六条只是目录,闻央翻页以后,看到更多的细分选项。
插入,包括了将手指或是其他物品伸入,例如假阴茎等。
他将每种方式各自单列成为分项,像按摩棒,跳蛋,甚至还有BDSM式插入的选项。
……顾砚礼这是编了一本性爱词典啊。
闻央快要窒息在会议室里,腿软到失去知觉。
她既不保守也不单纯,这些成年人的语句不会给她造成心理压力,她面临的压力完全来自顾砚礼本身。
顾砚礼的品格是圣人,能力是造物者。他以抽离现世的角度玩弄她,就好比制定法律的思路是最大限度揣测人性恶意,他把两性关系的最大尺度都列在纸上,考验她的心理素质。
她经不起考验的话,他们就是在调情。
“你的经验很丰富啊,问卷是你亲手编辑的吗?”
闻央以进为退,拿出一副考验他的架势。
“我参考相关文件编的。”
男人的声音如清风,驳回她的前半部分观点。
“顾砚礼,你还是真会做学问。”
闻央讽刺的重音放在他的名字和最后三个字上。
顾砚礼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学识教养的象征。
他也很会做学问,在会议室跟她各执一词的时候,性格没变,脾气没变,神态也几乎和从前一样。
闻央终于意识到内心的别扭从何而来。
她失忆的死对头,正在用相同的语气眼神与她交谈性爱问卷。
“你编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会跟你做这上面所有的事?”
闻央举起纸张,语气出现崩坏迹象。
“也不一定都要做。这只是调查,方便我尊重你的信仰。”
顾砚礼严谨地蛊惑她。
“如果你想尝试的话,我自然奉陪。”
奉陪,奉陪什幺?
正常情侣是不需要做这种调查的,情到浓时浑然天成;非正常情侣才需要在会议桌上厮杀。
他们是很脏的关系,脏到洗不干净,才有了这份上不得台面的文件。
闻央再也不想跟顾砚礼装,举起茶杯就要往对面砸——
门忽然被敲响。
是会展中心的服务人员来补充会议物资。
闻央很狼狈地把文件藏好。
顾砚礼全程都表现的自然。
一对比,闻央看起来反倒成了心里有鬼的那个。
“闻小姐,顾总说你可能需要用到钢笔。”
服务人员贴心将笔递给她,还有一杯红酒饮料。
闻央捏着钢笔,手关节泛白。
会议室内尚未明灯,幽暗气氛就像酒杯里晃荡的猩红液体,随时都会洒出来。
等人走后,她愤愤问:“我要是不选呢?”
顾砚礼靠着椅背,她的每一个问题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不选的话,我想按照问卷的顺序和你试试。”
他这样的圣人,也会隐晦表达自己的欲念。
……
闻央耳鸣了。
她听不见声音,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和怨恨恣意滋生。
她开始考虑应该把顾砚礼的尸体埋在哪里。
目测完毕,分尸的难度相对较大。
跟谋杀比起来,填一张调查问卷也没什幺大不了。
她索性将工作上谈判战术全都抛之脑后,咬牙切齿地开始做选择。
最不愿意和顾砚礼做的……
口交,她心理上不能接受;
插入式性行为-后庭开发,她生理上不能接受。
闻央画叉的笔触很重,画在哪些位置,顾砚礼基本都看得出来。
他的目光忽明忽暗,等到她作完第三个选择,他出现很复杂的情绪。
闻央反常地勾了一个“换称呼”。
婚后双方更换对彼此的称呼,也属于亲密行为。
她灵魂上不能接受。
在闻央心里,顾砚礼永远是顾砚礼。婚后改称呼,难道她要叫他老公吗?简直痴心妄想。
闻央狠狠画叉,正准备挑下一个选项,顾砚礼直接收走钢笔。
“只能选三个。”
他的态度莫名阴郁。
“什幺意思?”
她瞪他。
顾砚礼指向文件的开头。
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她只能从下面的选项里选三个。
这就是调查问卷的游戏规则。
而闻央在彻底被激怒以后,冒失把自己赔了进去。
“不是,我没看到啊!”
她抓住纸页据理力争。
顾砚礼不带情绪地收走她的答案。
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只看到她的第三个选择。
在整页限制级的文字里,“改称呼”这一项未免太清新脱俗。
他偏偏将最得到的东西藏进超乎尺度的迷宫里,赌闻央必然不会将此列为禁忌。
他想听她改口,带着那些天然富有情愫的称呼,再与她做爱。
但她选了。
顾砚礼的妄想因此落空,看向她的眼神复杂又深沉。
闻央有一颗他猜不透的心,他从未体验过失控的感觉,在她身上尝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