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

好在这件小事可能让李恽意识到自己走太快导致林青盐跟不上这一事实,她发现他后程有意地配合她的速度走得稍稍慢了些。

林青盐总觉得他们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是不交流,可是面对自己提的牵手又主动放开这一行为造成的尴尬局面什幺都不说也不太好,她又开始努力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解释。

“你会做饭吗?”没想到李恽先她一步撕开了名为安静的口子。

“会啊!我的拿手好菜是苦瓜炒蛋番茄炒蛋菠菜炒蛋丝瓜炒蛋秋葵炒蛋胡萝卜炒蛋…”林青盐立马接话并兴致勃勃地开始举例。

“…”他不知道林青盐是真幽默还是假幽默。

“总之就是能吃的水平,”她决定坦白,“你妈妈不会介意吧?”

“不用担心,她儿子做饭水平不错。”他似乎本就对她的做饭水平毫无期待,“不需要你会做饭。”

“他儿子?”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哦哦,你是说你很会做饭啊,那太好了!”她海豹鼓掌以示捧场,“我帮你打下手吧,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不用,我问你会不会是因为如果你不是特别喜欢做饭到非做不可的地步可以直接对我家里人说不会做饭,这样以后都不需要你进厨房,避免麻烦。”

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反正她独居日常也是靠外卖和方便面度日,厨艺这种拿不出手的东西让它积灰也无可厚非。

“好啊!”林青盐算是全然理解了正中下怀这个成语的意思。

四人坐上了出租车,在来之前李恽就已经在聊天群组里说好请她们在B市最受好评的湘菜馆搓一顿,谁知两位母亲大人在过去的几分钟里一拍即合临时决定不吃外食而是要一起亲自下厨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们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被母亲大人安排好了行程,四人分成两队,司机先把妈妈们送去了超大型商超采购蔬菜肉禽,他和林青盐回林青盐家放好行李箱后再去附近的小超市买点零食水饮。聚餐地点选在林青盐家,主要是因为李恽优先考虑了林青盐和林妈妈两位女士的方便。

两尊大佛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后排的林青盐偷瞄着前座李恽坐得板正的背影,立马从包包里掏出了有线耳机戴上,音乐从听筒里流出,她看着窗外倒退的残影缓缓闭上眼睛,决定小憩一下。昨晚宿醉加上体力活动使得林青盐根本就没有睡好,今天又同时跟三个活人打交道更让她精疲力尽,此刻需要一点喘息的时间用来恢复元气,以便更完美地打晚上的仗。

一个惯性前冲提醒她出租车已经停到家楼下了,林青盐清醒过来,下车后站到前门,弯腰,看着打开车门另一只脚还没踩在地上,甚至半边身子还没从车里出来的李恽讨好道:“李恽,我走不动了,我把我家钥匙给你,你帮忙把两个行李箱都拿上去行不?”

“可以。”李恽看着她脸颊上因靠着车窗玻璃睡觉产生的压痕,点了点头。

林青盐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幺爽快,她现在自动开启省电模式,就想偷会儿懒,本来还想装装样子陪他上楼,转念一想他俩也不是纯血真夫妻,演啥呢在这儿,等会儿买瓶红牛犒劳不就得了?自己别累着最重要。

这样想着她是一点负担感都没有了。

李恽很快就放好行李下了楼,从电梯迈步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楼单元门对面蹲在大榕树的粗壮树干旁等他的林青盐。看到他走来,林青盐也起身向他走去。她的丸子头因为在车上靠着休息了会儿早就散得不成型了,正戴着的耳机线下侧也杂乱地缠成一团,看起来就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

他其实坐在车上的时候就通过副驾的后视镜发现了在车上睡着的林青盐,林青盐不知道,他也跟她一样享受这一段安静的路程,不说话,对他来说恰巧是最舒服的状态。

她摘下一边耳机对他说:“你不介意我跟你走路的时候在听歌吧?”

“不介意。”

“那就好。你跟着我吧,超市挺近的,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林青盐转身先走了,她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李恽觉得听着歌的林青盐跟充满电的导航机器人一样,步伐都比在高铁站的时候要轻盈许多。

路都快走到一半了,突然听得林青盐转身朝他大喊:“完了完了!忘给你妈妈挑礼物了!”她急得很,面子工程对她来说尤其重要,这样就算她极个别行动惹得长辈不快,周到的礼数还能为她“减轻量刑”。

“怎幺办?”她急步走向他,“感觉送金首饰诚意比较足,要不然我们先打车去最近的XX商场吧,那里金店比较多,也有超市。”说完自顾自地打开打车软件。

“你定就好。”李恽看起来异常淡定。

林青盐对他置身事外的回应莫名气不打一处来,理直气壮地反问:“你买礼物给我妈了吗?”

“我转了一笔钱给她。”他云淡风轻地瞥了林青盐一眼,盯着那双能表露心情的、有生机的杏眼说道。

谁说转钱不是最直接了当的送礼方式呢,林青盐在心里暗暗腹诽了李恽几句,嘴上态度却是360度大转弯:“你真聪明。”

刚步入金店的时候,林青就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很多时候嗅觉比视觉记忆袭来得更快,以至于她立马辨认出这个气味源自于那款对她来说非常、非常甜腻却无法忘记的香水——ARMANI的SÌ   Passione(迷情挚爱)。

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能记得这个香味是因为一个人,徐祁群,她的前任。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环顾了金店一圈,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可这并没有让她彻底放心,香水味裹挟着昔日的记忆刺激大脑,让她变得敏感,毕竟漂浮在空气中的味道分明就是独属于它的黑加仑果蜜前调香,起码可以证明喷这款香水的人来过这儿且还没走远。

店员热情地向他们介绍着今年的最新款格桑花黄金吊坠,第一遍林青盐根本没有听进去,又让店员介绍了第二遍。但没等店员说完,林青盐就指了指吊坠:“我有点急,就买这个了,辛苦您帮忙打包得好看一些。”

她犹豫再三,等到店员提着打包好的吊坠交付到她手中时,还是问出了走进这家店后最想问的问题:“刚刚有一个左耳戴着耳骨钉的男人来过这儿吗?他的身上应该有很浓的女士香水味。”

店员的职业笑容凝了一瞬,她的瞳孔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二人车轱辘转了一圈,嗅出点儿八卦的味儿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如实告诉林青盐几分钟前确实进来过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浑身香气的男人,但自己未曾注意他是否戴了耳骨钉。

不会错的,徐祁群最喜欢穿的外套就是那条黑色飞行员夹克,林青盐心想。

走出金店,周围的香水味淡去了不少,但就算离开了那家店,她在走动时仍能闻到那点若有似无的、甜丝丝的香气。气味在她的衣物上扎了根,附着在纤维里,萦绕在她的鼻尖不肯散去。

“那个味道怎幺了吗?”李恽还是问出了口。

“有那幺明显吗?”她很讨厌没法掩饰情绪的自己。

“很明显。”进金店后他很难对林青盐魂不守舍的样子视若无睹,最后她甚至亲自开口向店员询问了所想的男人,没盲的都能看出来。

“是你喜欢的男人?”他低头注视她左耳戴着的银色蝴蝶耳骨钉,抛出了自己的猜测,“和你一样打了左耳耳骨的。”

“不是。”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否认了。

两人前进的脚步在无意识间停了下来。

只需一秒,她又认命似地闭上眼睛承认:“好吧,以前是。”

“所以是分手了?”他的尾音微微下压,疑问句听起来在像是用肯定句的语调说出来。

“是的。”林青盐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林青盐跟徐祁群交往了三年半,是她迄今为止谈过最长的一段恋情。谁知道罗曼蒂克一般的开局也逃脱不了以烂俗的八点档偷吃剧情作为结尾。

那道香水味不仅是她首次发现徐祁群出轨的证据,还伴随着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在去年分手的下雨天,他携着这股浓烈的香味前来,对林青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好无聊,我们早就没有激情了。”

香味就这样伴着他的话语,一层一层地熏到她脑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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