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公寓的路上,只剩下他们俩人。
载着孟凝从郊外医院进城的军用G-Wagon再度启用,沉稳地扎入茫茫夜色中。
虽则昏迷不过一日,但与司空琏独处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心底微荡,转头看向驾驶位,斟酌着问。
“这里的寓所,是你末世前购置的吗?”
“嗯,但不常来。我多数时候是在海外活动。”
这也许就是司空琏在未知角落见过她,继而窥视的背后因由。
孟凝讪讪地止住了话头,把未尽之言咽下。
夜已深,战略城的街灯隔了数十米才有一盏,光线明昧不定,影影绰绰地跌入车内。
渐渐的,孟凝看着扩散拉长又消逝的灯影,陷于困意,脑袋愈发昏沉。
“…我想…睡……”
左手被牵起吻了吻指尖。
“歇一会吧,很快就到家了。”
醒来时,早已在嗅觉中烙印的琥珀木质气息充盈在呼吸间。
孟凝伏在一个温暖宽厚的背上,身躯的主人正用大掌牢牢托着她的腰臀,拾级上行。
意识回笼至清晰,她却依旧乏力,睁开眼四下环顾,发现楼道的扶手、灯具莫名地像末世藏身已久的西柏湾公寓。
“司空?”
“醒了?”
“为什幺…这里……”
孟凝还以为自己睡太久了,被一脚油门送回深城的小家。
那处勉强也能称之为家吧。
但司空琏没有回应,只是轻笑着把她往上颠了颠,让她趴得更稳些。
孟凝等不到回应,只好环着他的脖子,眼儿不眨地看着一个个经过的楼道标识。
“4”。
气氛静寂得诡异。
“5”。
不安在心底扩大,但无论如何祈祷,他们还是停在了第六层。
孟凝惊悚地发现,此处连门板样式都是相同的。
当初骆亿去她的公寓拜访,随手贴在门牌旁的小小剧院标识,也一比一地照搬了过来。
心中惊骇的巨浪未息,门打开后,她的呼吸几乎要滞在口鼻间。
华美繁复的波斯地毯、被她乱扔的孔雀型宝石装饰,乃至搭在沙发上的米灰克什米尔披肩,丝毫不差。
她从司空琏的背上滑落,在他含笑的目光中,支着软绵无力的腿挪到窗边。
这短短几步路无比漫长。
孟凝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扣心自问,那便是恐慌中有隐隐的庆幸。
若回到原点,也并无不可。
甚至,她觉得与那处共存亡也是命运的慷慨馈赠。
原来只是上路短短几日,她的灵魂已经疲惫得像漂泊了半辈子。
从盛满了瑰丽乐音的绚烂,渐黯淡成灰白,溃碎重组的狰狞疤痕横亘其上,蜿蜒扭曲。
最后一步,她扶着落地窗,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颤颤擡眸。
入目的一切,让她再无力支撑地跌坐在地。
窗外是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遍布,与深城噬人的黑暗全然不同。
约数公里的远处,被泛光灯照得古朴威严,不久前她才从中步出的军政办公大楼漠然伫立。
这里还是西战略城。
“怎幺会……”
期待落空,可怖的事实强横挤入视野。
孟凝匍在软毯上,冷汗细密地布满额头,唇色惨白。
司空琏从后把她捞入怀中,稳稳地抱回沙发。
“待在熟悉的地方不开心吗?”
孟凝揪着他的衣襟,却浑噩得说不出话。
难以言喻的惊惧笼罩心头,她只能懵然地看着司空琏,等待他的施恩解答。
司空琏一手梳着她的发,另一手从茶几隔层抽出一份设计典雅简洁的场刊。
册子保存妥当,但角落微微翻起的毛边显示着被多次开合的过去。
他把孟凝微微翻转至侧靠在胸膛前,一副要与她温情共阅的架势。
指尖划过行行文字,司空琏如吟诵十四行诗般低柔从容地读出内容。
“…本剧院荣幸邀请到来自海外的杰出小提琴家孟凝…第24届伊丽莎女皇国际赛金奖得主…对古典传统的深厚理解与敬意……”
“不要再说了。”
湿冷的指轻轻抵住他的手掌,制止了下一段的揭晓。
孟凝直直望入司空琏平静得骇人的眸中。
“你到底想表达什幺?你是在惩罚我吗?”
“我怎舍得?”
高挺的鼻梁亲昵蹭过她的脸庞,孟凝却觉得脊背如被湿滑冰冷的蛇腹爬过,阵阵颤栗难以自控。
“我无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每一日,只好把每个地方都装饰成我们的家的模样,才能勉强入睡…凝凝…你不知道我有多幺的…想要把你…吞吃入腹…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