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之歌

孟凝在情事后倦倦地倚赖在司空琏怀里,指尖在他的小腹上拨弦般无意识勾划,濡湿的眼睫轻扇。

荏弱柔婉,强忍惶惑,却没再说一句旁的话,仿若全身心地攀着他这根强大的浮木。

谁能不心软得生出同情眷顾?

得益于她的乖顺爱恋之态,终于在另一波比较小型的怪鸟袭击时,司空琏同意孟凝下车,由他陪伴着进行射击练习了。

“眼熟吗?”

孟凝不敢置信地抱着手中的霰弹枪——这太像她海外家中悬挂的那把友人所赠的M1897猎枪了。

花式胡桃木连格纹枪托,为减少在户外时眩光的哑黑枪管,甚至连手工镌刻的机匣相同的位置上,她的名字昭然入目。

“但明明是骆亿……”

“她定制枪的引荐人,隶属于司空家。”

司空琏边揭晓,边从后环着她,一步步控引填弹,瞄准,扣动扳机。

直至五发子弹射完,几只血肉模糊的变异黑脸琵鹭砰然坠地,扬起的烟尘腥雾被空气罩屏挡,孟凝才从被长久窥视的怔忪中醒来。

司空琏到底在她背后注视了多久?

为什幺在末世后才出现在她身边?

“是因为我的琴音吗?”

“凝凝是我的忒亚,我的光。”

“但我没从未在庆功宴上遇见过你。”

“那时的我不能…我等了很久才等到此刻……”

绵绵情话灌入耳中,孟凝却深深迷惘了,同时升起的悚然寒意罩住心头。

难道,以前没人能近她身,也有司空琏的手笔在内吗?

即使疑虑如暗影盘旋在心头,孟凝也不会放过争取许久才得到的练习自保机会。

渐渐熟练,填弹射击,她觉得自己好似找回了在米州的秋日丛林打猎时的幽微欣喜。

掌握生死的权杖在手,力量由热武器提供。

正当她开始陷入飘飘然,放空麻木地驱赶靠近的鸟群时,尖啸声从她耳边掠过,余留在耳膜上的嗡鸣让她的世界瞬间陷入静寂。

飞溅的血肉在她缓慢眨动的眼前分解消散,手腕传来缠绕拉扯感,孟凝往前跌了一下。

站直后顺着力度的方向看去,封铎脸色黑沉地站在一步之遥,大掌紧扣着她的手腕,嘴唇张合,对她说着些什幺。

但孟凝听不见。

失聪的惊恐中,腰上也揽上了一只手,把她往回拉,直至靠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

顶着后心的是熟悉的作战服配置,孟凝擡头看到线条利落英挺的下巴,是司空琏。

她被两人密不透风地被护着,束缚固定在原地,一下子又与异种横行的世界隔绝甚远了。

孟凝眼睛睁得大大的,绷紧身子观察他们的动态,直到声音被重新返还才听见了压抑着火气的争吵。

“…你不怕她被叼走了?”

“我看着的,无事。”

“孟凝,来。”

“封铎,你过了。”

两支车队的其他成员视若无睹地继续清剿所剩无几的怪鸟,留这三人的立足之地自成一片小空间。

孟凝在他们停顿对峙的间隙,迟疑开口。

“刚刚…发生什幺了?”

轻软的询问引来两个高大异能者的关注,她被落到身上的目光弄得极不自在,只下意识地往司空琏的怀里钻,揪着他战术背心上的挂载包默不做声。

“你都快被五阶变异鹭王吃了,还粘着他?”

封铎脸色阴沉,伸手就要把孟凝擒住。

但他的手被司空琏格挡,又恼怒地撤了回去。

“凝凝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孟凝寻求庇护伞般,往司空琏怀里埋得更深了,只快速地瞟了封铎一眼。

“封队,我没事的…嗯…谢谢你救了我……”

封铎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话柔和上一些,反而像被风吹散了显露的阴鸷,转而更加晦明难辨。

“你——”

“哟,小孟凝怎幺又躲起来了?”

宋昀指间还缠绕未散的电蓝弧光,踩着懒散的步子,似毫不察觉这藏了刀锋剑影的气氛,施施然走近。

他俯身拣起掉落地上的霰弹枪,随意掂了掂,抚过镌刻的名字和型号。

“战壕清道夫?凝儿很凶啊……”

“还我。”

孟凝这才发现自己在惊乱中摔了傍身武器,就要越过司空琏拦着的臂膀,伸手去够宋昀手中的枪。

“做个交换?”

他笑吟吟地把枪擡高了些,逗着孟凝踮脚去拿。

一时抢不回来,她只好落回地面,警戒地盯着宋昀问。

“你想要什幺?”

“为我演奏吧,孟凝。”

“…哪首?”

“流浪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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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之歌(Zigeunerweisen)》——(西班牙)帕布罗·德·萨拉萨蒂,1878,管弦乐队伴奏小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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