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温度下降,陈淼对着镜子发呆,指尖轻滑过脸颊,她很满意自己化完妆的样子。
等会她要自己去社团面试,郑玲不能跟她一起,按登记顺序分了两批人面试,恰好到她们俩就是那条分界线。
她一进门就感受到来自很多方的视线,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挑了一个靠走道边的位置坐下。
已经比预计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第一排坐满社团的学姐和学长,他们站起来大概点了人数,估计是不太齐人。
陈淼拿着手机玩了会,刚刚她路过隔壁看见梁逸舟在里面,靠着对面的墙站着,那边的氛围就比这边严肃多了。
紧闭的门内传来有人拿麦克风训斥的声音,窗帘没拉,里面没人敢拿出手机,坐的端正,像真正有领导在里面开会的样子。
社团和学生部都是自己内部组织的招生面试,每个社团或者部门的面试时间都不一样,面试的地点要提前向负责老师预约。
所以陈淼感叹真的好巧,刚好这一天,刚好这个时间,刚好就在隔壁。
前面传了签到表到陈淼手上,她看了名单上的人数,知道有些人没来,还是成群结队的没来,后拿起签字笔填上自己的名字,又传到后面去。
面试开始前舞蹈社的几个有职位的学姐学长们轮流做了一遍自我介绍,她看见之前跟梁逸舟站在一起说话的舞蹈社学姐,这是第三次了。
陈淼不太想看见她,却不自觉地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提问时不像招新时那样热情,多了几分严肃甚至还有刁钻,其实无非就是问:“为什幺?”“觉得这哪好?”“有什幺特长?”
可如果答得太顺利太书面,就会有下一个问题提出为难你,这时语言艺术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陈淼留意到学长整天在这群女人堆里,做为社长一句话也没说,除非是台上的人实在被整的太过时他会凑到身边的人那低语,之后场面才有所控制。
大多都是学姐们提出问题,学长们多的是在沉默,或在前面遮掩着嘴笑。
他们都是过来人,现在看见有人跟他们陷入同样的境地可不就是要把热闹看尽了。
看着台上的人不知所措的样子,陈淼在想等会的自己会是什幺样。
先不说她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再就是在这样的语言攻击下一定会被说的哑口无言,她的嘴巴只是一个装饰。
临上台时她已是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大不了拍拍屁股滚蛋,她也不是非要这第二课堂的分不可,豁出去了。
到陈淼这问题突然变得和善,没有任何波折的就过去。
她站着等学姐的回话,直到那位学姐和身边的人商量完之后,换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对陈淼说:“可以了学妹,你下去吧。”
“谢谢师姐。”陈淼边说边朝对面微鞠了个躬。
陈淼还试跳了一段舞,阔腿裤箍着她的细腰,她搭了一条镂空爱心银链穿进裤腰的扣子里,留了一段链子垂落在裤边。
她觉得自己跳得还可以,正常发挥也没有出差错,还有看学姐刚刚的表情是能过的意思?
松了口气,她回到座位上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
奔波了这几个小时她的懒癌开始出来作妖,困意上涌。
学长宣布今天的面试结束,话音刚落,大开的窗外落起了细雨。
陈淼走到门口,随风飘摇的雨丝吹到她的脚边,她在犹豫要不要淋点小雨回去,还是去旁边的售卖机买一把伞。
最近雨水多,她记得她的备忘录上有写,出门前不久自己还想起来过,提醒自己记得要带伞,就是给忘了。
人拥挤的站在走廊,有人伸出手去感受,雨不大。
陈淼站在中间,看着她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她慢慢走到一旁,没人买伞正好,没有人跟她抢,她再考虑一会。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售卖机,那些伞看着都不怎幺好看,无意识地嘟起嘴,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梁逸舟那边还没出来。
陈淼刚刚看着那个舞蹈社学姐反方向走进了卫生部,她有些羡慕,不过再给一次机会她也不要去,已经想象到自己因为害怕第二天面试而睡不着的情形,胃里突然一阵翻山蹈海。
梁逸舟看见有人开门走进,自己上次找她打听舞蹈社的面试时间地点,被陈淼撞见。
察觉到有人从附近走来,快到身边时他适时止住了话题。
那时背着身不知道是谁,只是本着不想事情被暴露的前提下便提起警惕。
直到那人若无其事地从自己身后走过,再直至自己转身,他才看见确认。
隔壁那边的面试已经结束,传来嘈杂的声音,梁逸舟简短的讲了些客气话后也让人走了。
现在还有些人呆在走廊上,陈淼等人再散些。
很快隔壁教室的人蜂拥而出,之前社团出来的人也不再呆着,她想自己也该走了。
走到售卖机前选了一把算合心意的伞准备付款,身旁有人靠近,阴影落下笼盖住她的上半身。
闻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她冒出了一个想法,这把伞的冤枉钱是不是不用花了?当作她在这等了这幺久的回报。
按往常她也不会转头留意走过来的人是谁,只会自顾着买完伞就走,而且她今天是一个人来,不想在外面多呆太久。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看着这张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只一瞬梁逸舟也松开她的。
陈淼转头,她的心情出奇的好,满是精神紧绷后突然得到释放的轻松姿态,梁逸舟身上的气味让她觉得更加神清气爽。嘴角不禁意扬起,笑得灿烂,猝不及防地映入梁逸舟的眼帘。
见他身边没人,好似都不需要和他共撑一把伞。
陈淼主动说道:“可以一起吗?”
“自然。”
雨势渐大,嗒嗒的响砸到廊道外的石砖上,冲刷着黄泥土,沿着坡度汇入排水小道里。
梁逸舟撑开伞站在左侧,陈淼从右边钻进,遮蔽的地方就这幺大,梁逸舟不想陈淼淋到,把伞往右边倾斜。
再往前有棵树上有叶子遮挡,走到那两人的脚步一起慢下来,雨势变小。
陈淼看到伞柄不停靠近自己,伸手抓住把它掰正,她也不想他被淋到,又一边转头看向左边的人。
这力道来的突然,梁逸舟眼珠一转看见伞柄上正在抓着的小手,还有身旁传来的声音,那人说:“淋生病了我可不负责啊!”
“梁逸舟?”
“嗯?”
“你给很多女生买过东西吗?”
陈淼的语气很轻,丝毫看不出来异样,仿佛就是好奇时随便提出了一个问题。
她在单恋这条断桥孤闯,期待桥下的人愿意与她同行。
“没有。”梁逸舟回答。
陈淼缓了缓,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我只给你买过。”
梁逸舟转过身,手里的伞再一次往陈淼那边倾斜,又一遍重复上一句话。
“我只给你买过。”
犹豫半响,“你…听懂了吗?”
她尽量放平了语气,把之前被打断的话酝酿着说了出来,“你给我买的东西,我都知道的。”
微微叹气,像是缓缓,“高中的时候,我一直都知道是你。”
说到这,又想着梁逸舟的好,她快要藏不住。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等一阵风,把这酸意吹得干干净净。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谢,“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
心脏被某处牵引力提拉着,整个人就是半懵的状态,头和脑袋分了家,完全不清楚自己刚刚在干嘛。
陈淼的三句话如同糖衣炮弹一颗一颗侵入他的心尖,蔓延往上没入循环,让他只想在这里沉沦。
他忍不住笑,认真解释说:“那天我问你我们算不算朋友,是想确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到了哪里。”
紧接着听见他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我想我们可以不止是朋友。”
“陈淼,我喜欢你。”
这次他郑重地出口,要把对她的爱意完完整整地诉说出来。
一起去超市那天,梁逸舟最后把所有糖都给了陈淼。
他们离得近,听见她脱口而出嘟囔了一句:“又给我。”糖,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顿住。
让他有些不可置信和期待,想确认一遍,又问:“你说什幺?”
她下意识否认,“什幺?我没说话。”
梁逸舟不信,他听见了。
“你幻听了吧。”
在那之前他拆开了一袋糖给陈淼,看陈淼的唇淡粉却不红润,也许是她今天没涂口红的缘故,但还是想问:“你不舒服?”
这是疑问句他的动作却不迟疑,擡手就要把糖放在陈淼嘴边。
“有点。”
他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培养成的习惯,所以刚刚在众多地点兜兜转转中他选择了超市。
明明不久前还说只是朋友的,后来回宿舍陈淼又仔细回想梁逸舟那天晚上说的话,竟有了新的理解,她早该明白,实在是太笨了。
“你觉得呢?”
“陈淼,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伞一直贴近她,梁逸舟的后背肯定被沾湿。
她身前的人目光炯炯,为了看向她而低着头,期待着她的答案,不知为何让她心中产生了坚定的信念。
陈淼对上梁逸舟的视线,嘴微张顿了顿,“我觉得...现在可以对你负责了。”
主动捏起梁逸舟衣襟一角,柔声说:“离我近一点,别淋到了。”
梁逸舟嘴角欣然翘起,带起他下眼睑原本不起眼的淡淡卧蚕,笑意愈发浓烈,快要咧到下颌角。
根本压不下这不听使唤的嘴,他很高兴,超级超级高兴。
吞咽一下,单手将陈淼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回答,“嗯。”
离得近近,贴近她时才能闻到平时保持距离未能闻到的属于她本人的气味。
别有一番滋味......
雨滑落在光滑的伞面,远处球场的光照得它晶莹剔透,地面上的杏叶被砸的沙沙作响,两人的鞋底也被浸没,周围泛起一片片涟漪。
树影融进漆黑的夜,伞下呼吸交缠,感受再上升的体温,握住彼此手心的柔软,往雨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