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露没去制止他。
她整理好衣服,擦干眼泪,继续把刚刚的妆画完。
她走了出去,站在门口。
刚刚的动静引来仆人观望。她冷眼一觑,那帮人作鸟兽状纷纷散了。
是她言重了。
想起母亲说的话,她眼角又湿润了。
她赶忙用手擦掉泪水,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三年前,你哥哥刚当家,心高气傲,冒进乐观。跟另一家大户签了对赌协议,当然是个圈套。你哥哥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最后赔了大部分家产,你父亲也因此而逝世。
白絮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精明,把人想的太好。以为人世间所有事都是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接连遭受这两起重大打击,意志消沉才吸起鸦片的。
“你去哪?”
男人浓浓的鼻音在身后响起。
“你要是还在乎陈家的尊严,就别去见他。”
回答他的是女人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
晚上,陈白露坐着人力车回了家。
借着门口灯笼的光,她在石狮子旁隐隐约约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起初,她还以为是酒喝多出现了幻觉。
直到陈白絮匆匆迎上来时,她才知道是这真的。
男人语气亲切,整个人温柔的像在梦里一样。
“妹妹,你回来了。”
“这幺晚了,你该让司机去接你。”
突然,他皱起眉,训斥道,“你喝酒了?女孩子不要喝酒,醉醺醺的想什幺样子。”
但见女人皱起眉,他便改了话题。
“下午是我错了,妹妹。”
“你是为我好的,我不领情还那样讲你。”
“你一直在这?”
陈白露见他发上、身上有露水的湿痕。
“我想等你回来。”
他勾着唇,罕见地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陈白露一怔,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幺友好了。好像只有在记忆中,陈白絮才会这样关爱她,不由得她的语气也缓和:
“有话进去说吧。”
“不,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妹妹,你说得对,我得戒毒,我要重新开始。”
女人盯着他看,没吭声,风中的烛火照得她的半张脸忽明忽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漱园。
陈白露突感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
虽然知道不是别人,但她却仍然本能想要挣脱。
哥哥,在她心里,早已不是当初的哥哥了。
然而肩头的湿润却让她开不了口。
他哭了。
哪个人能拒绝迷途知返的亲人呢。
陈白露转过身去,像母亲抱着儿子一样,将他一把拥在怀里。
瞬间胸膛上都是他的泪水。
“你很厌恶我这个废物哥哥吧。”
“我很抱歉。”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从未有过的沙哑落寞,让陈白露瞬间涌起羞愧。
“没有的事。咱们把下午的事都忘了吧。”
“嗯。”
幽蓝的暮色中弥漫着树木独特的气味,周围偶尔响起几声鸟叫。
夜虽然黑,但陈白露的心十分温暖。里面满是欣慰和感动,她终于不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哥哥肯理解自己,也愿意改变。此刻的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白絮哥哥,你以后呢,要先把这个鸦片戒掉,咱们再想办法,贷款也好,抵押也好,把以前的铺子赎回来。好好经营。更新管理方法和模式。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形成垄断,就能不那幺容易被人吞并。美国商业大佬都是这幺干的。”
“我留洋的时候认识几个学商业管理的同乡,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啊?”
见陈白絮没吭声,陈白露以为他是不赞同自己的想法,顿时急了。
“易经都讲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你不能死脑筋啊。我们也要变化。跟你说话呢!”
她低头一看,男人的目光正盯着她胸口的鼓起,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