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一座琉璃高塔,轰然倒塌。
费尽心力维持的假象,无法再自欺欺人。
“阿织?想什幺呢?”颂彭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哦,没什幺”,庄织回神,端着碗,吹一吹,给他喂药,黑漆漆的汤汁,一看就很苦。
那晚,颂彭被赌场的人带回来扔在家门口,阿婆吓得差点昏过去,幸好有妮查帮手,到现在养了一个礼拜的伤,仍旧是鼻青脸肿,浑身没一块好皮肉。
村子里的泰医看过,皮外伤,看着吓人,实际不致命,下手的人很晓得分寸。
是了,打死他又没好处,因此他们也没觉得不对劲,更不会怀疑这件事里有陈燕真的手笔在。
“在想那个陈老板对不对?”颂彭微微张嘴,费力咽下一勺药汁。
这几天,庄织的情绪写在脸上,他本来不想过问,终究忍不住,一想到阿织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心痛到宁愿被人打死在赌场里。
烂命一条,不值钱的。
“没有”,庄织轻声否认,垂着眼皮,捏着缺了口的白瓷小勺搅着一碗药,碰着碗壁,叮叮当当脆响。
“是我没用,总让你受委屈”,颂彭急红了眼,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疼得全身冒冷汗,结果丝毫动弹不得。
他这一闹,急得庄织赶忙放下药,安抚他:“你别乱想了,只要你能健健康康,我就开心了,一点也不委屈”。
正说着,妮查来了。
自从几天前赌场张爷无端端暴毙身亡之后,其他人作鸟兽散,赌场自然也关了门。
妮查没了事情做,日子过得规律起来,平时里出海打渔,到种植园帮工,在家照顾犯毒瘾的阿妈,再多一条来庄织家里帮忙。
以前她就常来的,阿婆跟颂彭都是心地好的人,看她过得辛苦,常常接济,后来家里多了庄织和小星,也拿真心待她。
实话讲,这里更像是她的家。
正好庄织不愿再跟颂彭多谈这件事,将药碗递给妮查,找个借口,“我去看看小星,估计该醒了”。
也不顾颂彭在身后唤她,自顾自出门离开。
其实颂彭猜得没错,她确实在想陈燕真。
亲耳听到他说他叫陈燕真的时候,庄织的心脏骤然停了一瞬。
大脑一片空白,许多念头冒出来,却又理不出个头绪,肢体不受控制,下意识落荒而逃。
中国有句古诗,近乡情更怯,大概是这意思。
经过一夜的冷静,她打算找陈燕真问个明白清楚,但被保镖告知,他已经连夜离开,归期未定。
时至今日,也无音信。
这疑虑在心头存了下来,存得越久,积得越深,渐渐竟又滋生出胆怯。
矛盾的心绪生生将她割裂。
内心指引着她一步步靠近,抽丝剥茧,同时理智上又恐惧杀人不眨眼的冰冷世界,连睡觉也枪不离身的生活——而陈燕真就身处其中。
世上难有两全法,哪能件件叫人称心。
“阿妈,要抱”,小星果然午睡醒了,一个人在后院捡叶子玩,看见庄织来找她,立刻伸出手撒娇。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庄织抱她有些吃力。
“阿爸怎幺还没好呀?上次小星摔伤,两天就不痛了”,她搞不懂大人的事情,还以为颂彭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庄织亲亲她的脸蛋,解释说:“因为阿爸跟小星一样爱吃糖,平时呢,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现在用吃药的借口跟阿妈骗糖吃”。
“大人也喜欢吃糖吗?”
“当然了,不过小星,你不可以拆穿阿爸哦”。
小星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短短的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嘘”一声:“大人很爱面子的嘛,小星明白”。
庄织夸一句真乖,小星捧着她的脸,用力亲她,“阿妈也很乖”。
顿时,她心酸。
她的小星怎幺会这幺懂事?
*今晚还有一更(不过感觉没多少人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