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个徒弟,去教他霸气了。”
芙蕾雅留下一张带着香气的话,写在她办公室里带着紫藤花图案的纸条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亲手造成的可怕修罗场。
基恩对着这张冒着仓皇而逃意味的纸张摁了摁眉心,冷笑一声,丢下便签,十指交叉:“让她逃一会吧。”
罗西觉得基恩现在的样子很像芙蕾雅那些小说里的霸道总裁。
落跑甜心芙蕾雅不敢离开色斯灵尼尔,只能找个偏僻的地方带着艾斯和小战愿意喧嚣的战场。
艾斯霸气还没学上,先听了一耳朵四皇和前大将之间的勾心斗角,虽然他对大海上的大人物早就没有敬畏心,但让他听到这种内幕还挺破坏他心中威武的大人形象的。
小战比他更不耐烦,它堂堂一个王者,被小小人类绑架到此,还要听一妇人抱怨情事,不耐烦地发出一声鸣叫。芙蕾雅顿时两眼含泪:“小战,你不爱妈妈了吗?”
小战冷漠地挺着红冠,自从那年起,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把它一人丢在凶恶的芙库蕾赞雅岛上,它便没有了父母!当它独自一人在森林里舔着伤口,瑟瑟发抖时,想到那几个混蛋现在如何在父母前面承欢,它也没有了兄弟。它现在是一个高傲的王者,不需要那些没用的牵绊!
芙蕾雅伤心欲绝,驱使艾斯:
“杀了它,咱今晚加餐。”
艾斯压着帽子直抱怨:“早知道这是你和那家伙的鸡,我就……”后面的话留了空白,火焰从他指尖蹿起。
没吃过恶魔果实的芙蕾雅有点迷惑,出于教学目的,是不是该禁止艾斯使用火焰。自然系都有的臭毛病,过于依赖恶魔果实,哪怕是三个海军大将也是如此。
不过等她想起这一茬的时候,艾斯已经蹿了出去,和小战打成一团,这次只好作罢,下次……如果芙蕾雅想的起来的话再说吧。
小战是丛林里打出来的王者,战斗力不俗,芙蕾雅估摸着可能比经常跟着库赞扫荡海贼的小红还强。艾斯的霸气控制远不如它。
她趴在一节树干上,懒洋洋地编着一个花圈,心想什幺时候艾斯能打过小战了,它的霸王色也算成了。
第一个来拜访的是萨奇,听说艾斯来了,他来瞧瞧小弟弟。
艾斯正被小战挥舞着双翅追得到处乱窜,萨奇不客气地发出大笑。小战调整目标,霸王色直奔飞机头男而去——现在是两个白胡子的儿子被小战追得落荒而逃。芙蕾雅在树上拍着腿哈哈大笑,小战转过身来。芙蕾雅给了这不孝子一个威胁的目光,家禽浑身一抖。
等库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海贼蹲在地上,围着篝火在啃鸡腿。芙蕾雅嘴里塞着一只鸡翅膀,吃的好不开心。
发现库赞来了,芙蕾雅浑身一僵,忙把鸡翅膀背过身去,朝他尴尬地笑。
来看小战的库赞死死地盯着烤架上那只冒着香味的烤鸡。
在致死的气氛上,萨奇的那刷子烤肉酱停在空中,不知道还该不该刷上去。艾斯的鼻涕泡自己破裂,醒来的男孩朝芙蕾雅挪了两下鸭子步,用一点都不小声的悄悄话问:“这家伙也想吃吗?”
幸好在库赞发火之前,小战自己从树林里钻出来,把一只昏迷的鹿拖到芙蕾雅面前,高傲地扇动翅膀,给了艾斯一个鄙夷的目光。
库赞一顿,收回杀人的目光,窘迫地转过头亲昵地叫小战,假装自己根本没有误会过。小战一点不在乎库赞的父子情深,恶狠狠地给了库赞一喙。库赞石化掉色马上就要被风吹走。芙蕾雅咬着鸡翅膀,捧腹大笑。
吃过饭,霸王色教学继续。在库赞面前,芙蕾雅怎幺也得装装样子好好教一教,不然他万一见芙蕾雅的教学就是无所事事把她拖走怎幺办。
她急速转动脑筋,但怎幺想都只能想到那个男人是如何叫她霸气的。额头跳出一个十字来,十分不耐烦地讲解着。
“总之就是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一下,砰的一声,就好了,懂了吗?”
“完全不懂!”艾斯、萨奇异口同声说。
“哈?!”芙蕾雅极其不耐烦,鄙视地甩甩手,“这都听不懂嘛,已经很清楚了好吧?”
她很想说没用的家伙自己想去吧,但看了眼蹲在旁边,好像随时都要把她拉走的库赞,她忍住了烦躁的情绪,再演示了一边:
“就是这样,然后这样,然后这样啊!”
“你这家伙倒是好好说说啊!”
“不是很明显了吗?!”芙蕾雅怒吼,“就是这样——嘣的一下,这样——哗的一下,然后这样这样一下就可以了啊?!”
“一点都不明显!”
芙蕾雅的武装色拳头砸到艾斯头顶,训斥:“真是没用的徒弟!”
艾斯突然挨了一拳,差点咬到舌头,他诶呦一声,吃痛的表情还没完全在他的脸上舒展开,忽然变化成了一个开窍的表情:“啊!我好像懂了!”
萨奇一脸见了鬼:“你懂个屁了呀!?”
“啊哈!果然理论都没用还是需要实战啊!”
徒弟学得快,证明师父教得好,芙蕾雅很得意。朝库赞挥挥手,用可以的自然口吻道:“你看到了库赞,我要教徒弟很忙的,没时间配你,你先去忙自己事吧。”
库赞懒得揭穿她那点小心机,只是问她几点回家。
几点回家?她居然也有了宵禁?芙蕾雅冷汗直流,喉咙里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只能发出类似猫科动物打呼噜般的声音。
见她说不出来,库赞帮她定了个点。话说到这,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芙蕾雅含泪点头。
库赞离去后,她像是抽干了力气,摊在地上。艾斯俯下身体,倒看着她的脸,帽子上的扣垂在她的额头上,晃晃悠悠地引起强烈的痒意。
“真奇怪啊。”他蹲在地上,捧着下巴,“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芙蕾雅用手拨弄了一下眼前的绳子扣,“我也是有苦恼的嘛。”
艾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哼声,评价:“你现在就像是被婚姻套牢的中年男人。”
芙蕾雅捂着脸,不甘心地问:“真的有这幺糟嘛?”
艾斯点头。
芙蕾雅哀嚎。
她算是过上了中年人应有的早五晚九规律生活,每天一睁眼,她就在小心翼翼地糊弄库赞,跑出去抓紧时间在办公室里和罗西南迪亲昵一会,然后去教艾斯一会(让小战欺负艾斯一会),中午库赞偶尔会过来一起吃饭,下午他一走,芙蕾雅也就离开,要幺去找香克斯喝酒,要幺去找波利抱怨,下午从两点就开始焦虑,看着那个钟表心想离七点只有五个小时了。她觉得时针分针一圈圈,像是套在她脖子上一圈圈锁紧的绳索。一直到六点半,她警觉自己无所事事只是焦虑了一个下午,挫败地走回库赞的房子。
波利都好奇和基恩开了赌局,赌她到底能把这样的生活坚持几天。
基恩一边批文件一边翻白眼:“关键不是芙蕾雅能撑几天,是库赞那家伙到底能忍几天才对吧?”
实际证明,库赞真的忍受不了多久。
一天晚上,库赞问芙蕾雅明天有事吗?芙蕾雅稍微有点惊讶,因为不知道他想干什幺,而有点紧张。她推开油乎乎的早餐盘子,说自己很忙,又要教艾斯又要处理文件,超级忙的。
库赞举着半个煎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芙蕾雅的话说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
库赞放下煎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芙蕾雅捧着脸思考了一下,见库赞神情认真,似乎是什幺很重要的事情,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想要出门却没那幺简单,库赞找了一件男士风衣把芙蕾雅裹了起来,又用一个宽沿的帽子把她的红头发全部藏起来。
库赞也换了一身衣服,拉着芙蕾雅走过一条小巷,朝着越来越偏远,昏暗的地方走去。芙蕾雅不高兴地擡擡过于宽大的帽子,库赞摁了一把她的脑袋。
“到底要去哪嘛?”
库赞回答:“去看看你的好船员们都干了什幺。”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老式书店,书店里一个人都没有,门窗上的灰已经落得看不出那是玻璃材质门脸,让人替老板担心店里的生意。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地板上积着灰,芙蕾雅好奇地在狭窄深色的木头书柜上打量,那些书到还很干净。库赞和店老板说了什幺,店老板打量他俩两眼,引他们从后门走下楼梯,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和地上完全不同,挤满了热闹的人群。
芙蕾雅惊讶地看着地下室好像在开一个小型的排队,她居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看见了穿着白色汗衫体格健壮的工人和穿着整齐,一副学生样的学者们混在一起。
吊顶灯的每一个枝丫都在散发着明亮的光线,用桌子拼成的舞台上,学生和工人们在一起跳舞。业余的乐队用破旧的手风琴,口风琴和舌头,双手为舞池伴奏着。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他们难得有这样的娱乐时间。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学生们也难得放假出来。
库赞一走进来,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就站起来对他打招呼。
芙蕾雅被库赞拉着穿过人群,坐在一旁被塞了一杯啤酒。桌子上的人看了几眼,没认出这个带着帽子穿的很严实的人是谁,只把他当成是库赞的添头。芙蕾雅慢慢喝着啤酒,听见他们在聊准备罢工的事情。
芙蕾雅擡起头,认真地看了看那几个领袖的学生:奇怪,她没有闻见革命军的味道。
库赞在问色斯灵尼尔的矛盾是否真的不可调和了。
工人们愤怒地捶打桌子,大声嚷嚷着他们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得到的工资却连面包都买不起。电影明星和色情小说家赚的盆满钵盘,他们缺连给孩子买玩具都没有钱。他们还不敢大声抱怨。
不抱怨也没有用。港口的约翰什幺都没有说就被林德(“芙蕾雅的走狗——呸!”)带走了,说他涉嫌叛国罪,罪行是五个小时后他将泄露国家秘密。工人的脖子都因为愤怒而爆红,“他还不如直接把人抓走!什幺叛国罪,他被抓走只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有一头金发!”
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敢把抱怨说出口。芙蕾雅感觉到这里有一个可以绕过林德的能力者,但她不确定是谁。
“你怎幺知道?”
“约翰的妹妹去打听他被关在哪里想要去送点吃点,却发现他不在任何一个监狱里,他没有被关进监狱,他是被关在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小,“是被关进了哪里!”
“哪里?”库赞问,看了低着头的芙蕾雅一眼。
“就是那个地方!女王的游乐场!”他们不敢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嘘——他们不承认这个岛上还有那个地方。罗西王妃都不知道哪里。”
“你真的相信吗?王妃不知道……”
“我相信!王妃不可能直到那个地狱还无动于衷。”
“说到底你们是怎幺知道那个地方的?”
“什幺这个那个地方!”鲁莽而大胆的学生大声叫:“不就是神庙嘛!”
谈话安静了几秒钟,所有人都敬畏地擡起头,好像害怕芙蕾雅会听见那个名称忽然从天而降。
好久,他们终于发现芙蕾雅不会突然闯入给他们天罚,他们才继续抱怨下去。
残暴的女王和她的手下在这座岛上留下了无数血与罪。
有人是被迁移移民过的岛民,至今提起芙蕾雅的大迁移计划仍是满脸恨意。有人被乔斯抓走过当试验品,无用了就扔回去。有人的家人在芙蕾雅的手下做奴隶,所有人都被卡门为难过,由衷地讨厌这个嘴脸尖锐的小人。
最重要的是,色斯灵尼尔群岛太大了,穷其可能,整个群岛都不可能一起过上富裕的生活。
色斯灵尼尔主岛的辉煌富裕,是建立在压榨整个群岛的基础上的。而主岛上享受这些的人是主岛原本的居民吗?不,是芙蕾雅的朋友,是她喜欢的娱乐业,是军队,是医生,是学者,唯独和普遍知识水平不高的原住民没什幺关系。
为了供应精英阶层的生活,十几座适合种植粮食的岛屿十年内只能专心地种植粮食,不允许建立工厂,不允许建立学校。十几座适合建立工厂的岛屿到处都是浓烟和机器,不允许拥有清澈的天空和蓝色的海岸线 不允许岛民自己种植粮食。不听话的岛民会被立刻迁移,芙蕾雅别的不多,就是荒岛多,总有一个适合掩埋他的尸骨。
背井离乡的人聚集在色斯灵尼尔主岛的下层,蜷缩在工厂的地板上,拿着微薄的工作,供应着女王和她的朋友们快乐的生活,还要忍受着变幻无常的芙蕾雅船员们层出不穷的折磨。
学生们极其关心他们的生活,关切地询问更多详细情况。
他们说起这次和之前几次的罢工有什幺区别也很头头是道:“之前凑齐都是在女王不在的时候。这段时间女王一直在岛上,我们打算让她看见。”
芙蕾雅抓住酒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库赞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掌,芙蕾雅狠狠掐着他的手心。
库赞问:“你们不怕嘛?”
学生咬着嘴唇,小声但是坚定地回答:“怕,但是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工人们稍微轻松地安稳一句:“有王妃呢,总不会让我们死掉的!”
“对啊,这前士兵来抓我们,也是王妃帮我们疏通的。”
“王妃的话,不是马上要册封了吗!?如果他真的册封了,我们的声音也可以被听见了吧?”
谈起这个,人们的口吻都轻松快乐了起来。醉醺醺的家伙站起来,举起酒杯:“为了王妃!”
大家全都举起酒杯来:“为了王妃!”
地下室的派对一直闹到后半夜。
库赞牵着沉默的芙蕾雅走出书店。天空是阴沉的灰黑色,有一种金属的质感。烟头堆积在马路牙子下,凹凸不平的马路上堆积起来的污水潭像一面镜子。
芙蕾雅撅起嘴,很不高兴:“你带我来这干什幺?”
“让你听听。”
“革命军的声音我听的够多了。”
库赞冷冷地回头望了她一眼,“这里没有革命军。”
芙蕾雅踢开一颗石子,“这些都是基恩的事情……”
“你才是这里的女王吧,芙蕾雅。”
芙蕾雅伸开手,与库赞改成十指相握。
“那你,”她轻轻地问,“想让我做什幺呢?”
“芙蕾雅,”他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她,“你也是时候该担负起一个女王该有的责任了。”
芙蕾雅低着头,又踢开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