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绾绾又跑哪去了?”
闻言,就连温璟煦也是满头雾水:“她没跟着你?”
燕怀瑾猛然擡头,心重重往下一沉:“没有......”
周思年敏锐地察觉到大事不妙,几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人群中继续寻找裴筠庭的身影。
半柱香后仍遍寻无果,就连一向擅于分辨明晰的周思年都慌了神:“方才她明明就在我身边的!”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众人将目光投在燕怀瑾身上,眼瞧着原先处变不惊的三皇子露出急切担忧的神情,无人敢上前触及霉头。
燕怀瑾咬紧舌尖,绷直脊背,强撑着分析道:“只要裴绾绾身上有剑,一般人便无法轻易抓到她。除非是有人故意针对,早早布好天罗地网,就等她猝不及防之下落网。”
他深吸一口气。
想到所有可能面对的不测,他便一刻等不下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裴筠庭的失踪会源源不断给他带来恐惧,直至最后失去理智。
燕怀瑾从未体会过如此刻骨铭心又寒冷切身的心情。
对旁人,他再怎幺慢条斯理,再怎幺临危不乱都无所谓。
可那是裴筠庭,论他如何克制指尖的战栗都无济于事。
若绑走裴筠庭的匪徒落在他手中,就不仅仅是五马分尸、碎尸万端这幺简单了。
“思年,你脑子转得快,拿着我的牌子,带上锦衣卫去搜查这附近有没有她留下的踪迹,再前往侯府通知侯爷,由你审问裴萱和裴蕙是否知情,务必寻到人,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温璟煦,你带着人回宫,先禀告我父皇,再去鞑靼人的住所、燕怀泽和纯妃的寝宫搜查,哪怕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确认人是否在里面,不在就立刻回禀我。”
温璟煦应了一声,又道:“你要去哪?”
少年眸中仿佛淬了冰,一字一句:“去审人。”
“无须刻意打探我的行踪,从宫里出来,哪条街道最热闹,我就在哪。”
......
......
裴筠庭在无边的黑暗中睁开双眼。
没有失声尖叫,更没有惊慌失措。
她浑身乏力,静默一瞬,待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打量目光所及的地方。
此前她分明还在周思年身旁,转眼就被绑到这里,甚至不知对方是何时到她身旁下的手,毫无反抗之力。
绑匪对她很了解,甚至怀有几分忌惮,生怕裴筠庭醒来后挣脱束缚逃走,于是趁她昏迷期间灌了不少蒙汗药。
仅仅是扭着身子往墙上靠的这个动作,往日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做到,眼下却磨蹭了好一阵才勉强完成。
屋子里没有窗,密不透风,四下无人,裴筠庭听着自己微弱急促的喘息声,咽了口口水。
这药的剂量不小。
裴筠庭根据药效,推算自己应当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掳走她的人并未现身,尚有机会寻找脱身之法。
虽没抱太大希望,但裴筠庭仍试着伸手摸向四周。
意料之中,只摸到了满手灰。
裴筠庭撇撇嘴,正觉得事情有几分棘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生不详的预感,可双手被绑,唯有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眼前缓缓推开。
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几乎遮盖了门外所有的光亮,同时也使裴筠庭认出了他的模样——乌戈尔。
她并未表露出惊讶。
毕竟今夜裴筠庭本就是来见乌戈尔的,不过眼下见面的方式与想象中有些出入。
接到信时,裴筠庭就明白此番是冲她来的,而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光有暗卫还远远不够,出门前她还给凌轩留了话,倘若两个时辰后,她未能准时回府,便即刻通知燕怀瑾拿下乌戈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碰见燕怀瑾起,暗卫便没再跟上来。眼下就算凌轩已经通知燕怀瑾,也未必能及时找到此处。
越过乌戈尔的肩膀瞧见裴萱的脸后,裴筠庭的眉头就没再舒展过。
原来如此。
是她高估了裴萱,以为裴萱至少没蠢笨到与虎谋皮,可她竟真凭着满腔怨愤,一头扎了进去,枉裴筠庭还担心她因反抗乌戈尔遭害。
她咬住舌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阁下这是何意?”
乌戈尔的笑容神秘又令人毛骨悚然:“如你所见,裴小姐。”他侧身示意裴萱走到自己身前,搭上她的肩膀,“作为交易,我需要实现这位姑娘的愿望,而她的愿望,与你有关。”
裴筠庭冷笑,讥讽道:“阁下当真有这幺好心?甘愿为一个异国他乡的陌生女子,挑战大齐的底线,触及我父亲的怒火。”
他摇头:“非也。我绝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至于大齐的底线幺......那有何妨,无论是你那将军父亲,抑或是你青梅竹马的三皇子,你大可让他们试试。只要踏入我的疆土半步,便再没谁能活着回去。”
“好大的口气,王子的底气这般足,莫非是有人与你里应外合不成?”
“倒是我小瞧你。”乌戈尔掏出一把短刀,仔细擦拭着,任由寒光映射在他眉眼之间,“我虽无法得知你究竟猜到了些什幺,但是没关系,因为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
刀刃上的白光深深刺进裴筠庭眼中,她虚握着拳,挣脱绳索的动作越来越大。
方才说的话皆是为了拖延时间,实际上她一直试图从绳索的束缚中脱身,幸而捆住她的是普通绳索,从前燕怀瑾教过她只手脱身的方法,但需要一定的时间。
只见乌戈尔将擦得锃亮的刀交到裴萱手上,轻声说道:“如你所愿。”
她两手捧着短刀,似乎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真的,想做什幺都行?”
裴萱只觉得脑门有一股热气直冲而上,既兴奋又有些许发怵,手止不住地颤抖。
乌戈尔见状,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上前托住她的手背,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于耳畔低声蛊惑的同时,眸光直勾勾盯向裴筠庭,写满玩味:“当然......你瞧,她毫无还手之力,或许你还没下狠手,‘噗嗤’一刀,她便断气了。”
“现在,她的命掌握在你手中。”
裴萱呼吸一窒,理智即将崩盘。
大仇得报后,即使会迎来铺天盖地的报复又如何?
届时裴筠庭早已死无全尸,而她则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
是她赢了!
裴筠庭未敢有片刻放松,额上的汗珠不停顺着她优越的眉骨往下滑,被捆在背后的双手还差一点就能解开绳索了,故即便此刻她腕上爬满一圈又一圈的血痕,也忍着入骨的疼痛继续挣扎。
她绝不允许自己轻易放弃,哪怕抵抗到最后一刻,哪怕这是一条死路,她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裴筠庭眼眶发热。
她还没有告诉燕怀瑾自己喜欢他,还没有看见兄长们成家立业,没看见姐姐和温璟煦诞下子嗣,还有周思年......他一定会自责又难过。
手上的力道再重一分。
裴萱手握利刃,一步步朝裴筠庭走来。
而乌戈尔隔岸观火,抱着双臂,唇角的括弧越来越大,若非害怕破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简直要大笑出声。
燕怀瑾啊燕怀瑾,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有这招吧?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个礼物。
乌戈尔浑身的血脉都不可遏制的欢呼沸腾,光是想到燕怀瑾姗姗来迟,瞧见裴筠庭躺在角落被人蹂躏至死的表情,他的心就像燎原的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是他赢了!
“疯子......”裴筠庭瞧见两人眼中透出相似的,嗜血般的光,咬紧牙关,斥道,“两个疯子。”
乌戈尔不置可否,裴萱动作顿了顿,表情冷若冰霜:“我不在乎了,裴筠庭,我现在就算不是疯子,又和疯子有什幺区别?”
“区别在于,你手上有没有沾染鲜血。”她蹙眉,试图劝诫,“裴萱,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没法阻止你。但你真的想好,要背负这条血淋淋的人命吗?”
“你真的要听从他的诱惑,火中取栗?你想过此后万劫不复的下场吗?”
四周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裴筠庭忍着剧痛,手上的动作又重一分。
然而下一瞬,一道长鞭破空而来,抽打在裴筠庭身上,刺痛惹得她闷哼一声。
乌戈尔歪着头,语调轻快:“啊呀,裴小姐,我劝你别再玩这种拖延时间的小把戏,因为你也知道——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裴萱见状,不再犹豫,擡起匕首重重刺向她!
“裴筠庭,你以为,如今我还能回头吗?”
......
裴瑶笙得知裴筠庭遇险的消息后,险些瘫软在地,好在丫鬟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她。
“备车,我要回侯府!”
......
镇安侯府此刻灯火通明。
裴照安和裴长枫表情肃穆,着装整齐,蓄势待发。裴仲寒则在一旁扶着林舒虞,细声安慰。
堂内跪着哭哭啼啼的赵姨娘与裴蕙,周思年站在她们面前,居高临下,语气森然:“我再问一遍,裴萱,究竟在何处?”
......
燕怀瑾在静谧的夜色中直视着一双隐有颓势的眸子,良久后,将抵在那人脖子上,染血的剑收回,临走前撂下一眼:“如果今夜有半句假话,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让钟粹宫那位一起陪葬。”
“我要她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苍老的眸子猛地睁大,伸出手想抓住他,指尖却什幺也没碰到。
燕怀瑾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对上等候在外的温璟煦:“宫里没有。圣上已知晓此事,令我全力协助你。”
“嗯。”燕怀瑾翻身上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在城外。”
心脏狂跳,焦急和愤怒共同掀起一场沙尘暴,他一刻也不能等了。
再煎熬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发狂。
......
寅时三刻,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出重围。
她身上的衣裙几乎要被血染红,眉眼依旧艳丽而坚韧,足尖一点,流畅地翻过高墙,落地时却重重一晃。
裴筠庭捂住伤口,双腿发软,嘴唇疼得发白,半点未敢停留,强忍着钻心入骨的痛楚,朝前奔去。
没跑出多久,便被人猛地一拉——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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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浮光(The History)——Jannik
本章加更一千字
算是提前为八百收藏加更
(下一章也会有加更,生产队的驴都没我勤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