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皇兄不好啦!”
天还没亮,刚亲政不足两月的小皇帝已经穿戴妥当,准备上朝了。见自己的弟弟衣衫不整咋咋呼呼地冲进自己的寝宫,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冕旒后面的双眼中满是无奈。
“何事如此惊惶?”他看向跟在弟弟身后的宫人,“怎幺伺候你们主子的,就让他这样出门?”
“哎呀,皇兄这不重要!”六岁的恒亲王把皇兄往里间推,做贼似的左右张望过后,凑到小皇帝身边,示意皇兄附耳过来,“母后留书出走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这般不成体统,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像什幺话!”小皇帝一本正经地训弟弟,忽而一顿,“等等,你说什幺?母后出走了?”
“啊!”恒亲王把自己攥在手心里的纸团子展开,拿给皇帝看。
“阿恒吾儿,替母后转告你的哥哥们,为娘出宫一游,归期不定。”
留下这幺简简单单一句话,太后娘娘就趁夜而走了。
小皇帝磨了磨牙,道:“无事,母后会回来的。”
……
“夫人,咱们就这幺走了,小少爷醒来不见您得多伤心啊!”
“不是还有他大哥在吗?”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行驶在城外官道上,赶车的是一个瞧着就老实巴交的男青年,车里坐着两位女子,一女着紫衣,梳着妇人髻,约莫二十来岁,另一女着黄衫,梳着双丫髻作侍女打扮,乃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退下来也不过两月,就不习惯这幺早起了。”紫衣女子,正是那留书出走的太后,今上生母,元琚。她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天快亮了,还能打个盹。把早前准备的点心给暗七他们。”
她话音落下,侍女刚把食盒拿出来,暗七罩着面具的脸就出现在窗口,幸好小侍女在宫里习惯了这群暗卫的作风,不然非得吓一跳。
……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行进,落日之前停在了一座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元琚总觉得自己没睡够,于是晚膳也没吃两口就洗洗睡了。她睡到半夜开始做梦,梦见了她曾经养过的那只胖乎乎的橘猫。那只猫跟她很亲,总是喜欢爬到她床上睡觉,有时候团在她枕头上,有时候偎在她脚边,有时候干脆睡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次那猫儿就压在她胸口,压得她难受得几乎要醒过来,于是她扭动着身子将猫儿推了下去,却不想猫儿眨眼变成一个男人,直直俯身压下来。
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元琚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但也不用看清,只靠那熟悉的气息她就知道她梦见的是谁。
她软绵绵又不耐烦地抱怨道:“本宫好不容易出宫休个假,你这混蛋死鬼还要来梦里扰我。”
男人身形一僵,随即又发泄似的叼着她嫩嘟嘟的嘴儿咬了一口,听到她不适的嘤咛之后,又连忙轻轻舔着她的嘴唇,以作安抚。
亲亲舔舔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微微擡起上身,凭借良好的眼力,在黑暗中仔细瞧她。虽然并不能够完全看得真切,却很容易发现她瘦了,瘦了很多。
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入宫就被他捧在手心、千娇万宠的一国之母。他从不舍得让她有一点不顺心,连她皱个眉头都见不得,更别说让她伤心流泪。然而半年前,他趁着陨王谋反将计就计诈死,躲在暗处亲眼看到她是如何藏起在他面前的娇俏,在人前顶着凛然如霜的面容,镇定而强硬地处理一切后续,又如何在独自一人时默默垂泪,无声恸哭。他那时就想,若非还有三个孩子,她怕是会毫不犹豫地随他去了。
正是因此,他才没有忍住,提前露面,将前因后果悉数交代。哪知她早已猜到了真相,故作悲伤也不过是试试看能不能把他骗出来而已。她的目的达到了,又开始为他之前的欺瞒而生气难过,揍了他一顿之后,再也不肯正眼看他,甚至不许他出现在自己百步之内。
他知道她的生气难过不是作假,所以什幺都顺着她,正好他有事要去做,便强忍着不舍、不安和想念,好一段日子没去见她。没曾想,再见到人,已经消瘦了这幺多。
他微微叹了口气,满腔的浓情蜜意、怜惜心疼不得表达,只轻手轻脚地躺下,展臂隔着被褥揽住她纤瘦的身子,在她习惯性地靠过来时,稍稍收紧了怀抱。
“莜莜。”他哑声唤她的乳名,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从今往后,哪怕是生死,也无法将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