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从哈术赤风光满面地从太守府回来后,众人都私下认为风水轮流转的日子要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夏军占领安定城的头十天还一切如常,当百姓们准备松一口气时,暴风雨却不期而至。

一向负责在刑场监斩的府丞张如安竟被押往城西刑场处斩,而代替他坐在监斩官位置上的是夏军副将刘哈拨儿。

张如安在昨天被捕,不用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判了死刑,罪名是“私通秦军”,妻子儿女皆被贬为奴隶。

这样的罪名无疑让安定城大小官员如芒在背、人人自危。

因为张如安所谓“私通”西秦的理由十分勉强,算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有“私通”的嫌疑,可以想像只要刘觉和他手下的鹰犬看你不顺眼都可以安上这一罪名。

不过当中最为惧怕莫过于“老仲”郑伸,因为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他是西秦龙武卫大将柴俊的门生,近两年还常为柴俊筹集军资和兵源,若说“私通”郑伸真可谓是铁证如山了。

自打那天后,郑伸对哈术赤的态度日益客气起来,彷佛哈术赤才是老大,其余三大金刚对哈术赤也以“大哥”相称,名义上仍是刽子头领的郑伸慢慢地边缘化了。

至于哈术赤也是老实不客气,天天免费光顾郑伸名下的酒馆和妓院,不管是酒菜还是女人他全是最上等的,郑伸尽管心中恼怒也只能哑子吃黄连。

有一次哈术赤去迎春楼喝花酒,酒兴一起竟指名要老板娘——郑伸的小妾陈氏来陪酒。

陈氏本就对这头蛮牛晚晚白吃白喝甚为不满,而这次竟要让自己像妓女那样陪他喝酒,自然怒从心中起,于是唤了几名壮实的家丁将烂醉的哈术赤乱棍打了出去。

正当陈氏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而自鸣得意时,恶梦随即而至。

约莫二更时份,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匈奴骑兵突然杀往迎春楼,不问情由见人就杀,可怜一大帮嫖客和妓女尚未品尝鱼水之欢就成了刀下亡魂。

而郑伸此时正与另一位老婆在床上快活,闻讯后当场吓得肝胆惧裂,衣服都没有穿好便带着两名家丁飞般前往迎春楼。

路上郑伸一边痛骂那个不长脑子的陈氏,一边不断地寻思如何给哈术赤一个满意的交待,等他们一行人来到迎春楼时眼前的景象让郑伸惊恐万状。

只见四层高的迎春楼此刻已经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矩,火光将附近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楼下的地面上布满了男男女女衣衫不整的尸体,郑伸虽然料到哈术赤肯定会带人来报复,但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正当郑伸等人吓得发呆的时候,身着戎装的哈术赤迎着火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郑老大消息好灵通,才刚发生的事情你老人家就知道了。”

“这……”郑伸看着面露凶相的哈术赤,一时之间惊慌得无言以对。

“我是好意请嫂子喝酒,不领情就算了,还找人把老子打了一顿,我这只是以牙还牙,郑老大是明白事理的人,应该不会怪小弟吧?”

“是,是,烧得好……,是那婆娘不懂规矩,兄弟教训得是……”郑伸气得是咬牙切齿,但是哈术赤身后那一大帮蛮族士兵却让他丝毫不敢发作。

“大哥果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如此,那这婆娘又该如何发落呢?”哈术赤说罢,两名士兵便押着一赤条条的女人上前,那女人身材高佻,头发散乱,胸部和小肚上有几处紫黑色的瘀痕,似乎吃了不少苦头。

女人一看到眼前的郑伸便发疯般喊了起来:“大官人,大官人救我!!”被押上来的正是郑伸的小妾陈氏,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剥了个精光糟蹋,郑伸更是怒火中烧,头脑中不断地浮现自己用刀将哈术赤砍成肉酱的画面。

“跪下!!”那两名士兵用力将陈氏按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陈氏依旧声泪俱下地向郑伸呼救。

“这当如何发落啊?”哈术赤眯起小眼睛,继续以挑衅的语气问道。“婆娘不明事理,自然该杀!”

“好!爽快!”

哈术赤没有给郑伸喘息的机会,马上丢给他一柄马刀,然后让士兵按下陈氏的肩背,让她伸出了自己的脑袋。

陈氏原本指望郑伸会来救自己,可没想到郑伸竟然会如此绝情,伤心欲绝的陈氏只得放声大哭,细长的脖子随着乱晃的脑袋不停地扭动着。

迎春楼附近的百姓担心大火会蔓延到自己的房子,但又不敢上前去救,只得远远地观望着,郑伸前来的这一幕自然看在眼里,他们都很好奇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仲”将如何应对这场风波。

此刻郑伸觉得自己身后的世界轰然崩塌,身上的血液也尽数凝固,眼前这一切对于他这个在安定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来说根本无法接受,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无助。

郑伸慢慢提起手中的马刀,怒火彷佛要从眼睛里迸发出来。

当附近的百姓在猜测他是否会手刃哈术赤时,郑伸接下来的行动却让大家吃了一惊,只见他向前踏出一步,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挥了一刀,陈氏那颗披着散发的脑袋便“扑”的一声跌落到地上,还向前滚了好几尺!

当脑袋停下来时,陈氏的嘴巴仍在一张一合的,圆睁的眼睛里充满着哀伤,眼泪还不断地从眼角中流出,似乎至死都不愿相信郑伸竟会如此对待自己。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郑伸丢下带血的刀,头也不回地骑马离去了,至于他带来的两名家丁也被吓得目瞪口呆,看见老大窝囊至此,干脆作鸟兽散,再也没回郑伸家中了。

迎春楼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晚上,还殃及旁边的两家客栈和店舖,直到早上瓦砾场仍有残破柱梁上的火未熄灭。

城中的仵作和差人们都忙着将死者们的尸体运往城外,独独陈氏赤裸的尸身被倒吊在一条未烧完的木柱上,脑袋也挂在旁边一并展览。

迎春楼的风波让曾经说一不二的郑伸颜面扫地,但事情并未因此而结束,仅在一天之后,刘哈拨儿带着一群匈奴骑兵突袭了郑伸占地十几亩的豪宅,老人小孩、家丁佣人全命丧在蛮兵的刀下。

只有郑伸和他那三位老婆被活捉,士兵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后便将豪宅付之一炬。

抓捕郑伸的罪名除了“私通秦军”外还多了一条“意图谋反”。

原来郑伸当晚受了侮辱后,马上前往审通家中,打算游说其余三大金刚一起消灭哈术赤。

郑伸显然是被气昏了头,但审通却是神志清醒,如今连傻瓜都知道安定城的主子是匈奴人,而哈术赤则是老虎前面的狐狸,谁失了心疯敢去挑战他?

审通表面答应郑伸,待郑伸前脚一走,后脚马上派人通知哈术赤,一来与郑伸划清界线,二来向新大哥表表忠心。

又是一个习习秋风杀人日,向来喜欢看光屁股女人被杀头割肉的色男们如过节般聚集在刑场及道路附近,何况今天和三名女犯一起被处刑的是鼎鼎大名的“老仲”郑伸,在匈奴人入主之前大概谁都不会想到郑伸会沦落到此等地步。

大伙儿平日对这个横行城乡的恶霸本就恨之入骨,如今这个恶霸就要抛尸刑场,怎能不让人们感到热血沸腾呢。

不过准备狠赚一笔的陈麻子这回要失望了,因为今天处刑地点不在城西刑场,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历史悠久的平安门刑场。

比起受十字路限制的城西刑场,平安门刑场最大的优点就是地方广阔,即使是车裂之刑也不在话下。

平安门刑场在闲置多年后重新起用以致很多人都猜测郑伸是不是要被五马分尸,这样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若是斩首或腰斩之类的常规死刑,男犯一般只光着上身。

可郑伸却和他身后的三位老婆一样全身赤裸,而且还要特意押送至平安门刑场,怎能让人不联想到车裂之刑呢。

郑伸和他的三位老婆如同平日上刑场的犯人一般骑着劣马走在押送队伍中央,郑伸在前,三个女人在后。

和肤如凝脂、体态丰满的老婆们相比,郑伸却似一山村野人,除了胸前那一大串马鬃毛外,手臂和大腿上都生满密密麻麻的小卷毛,倒是那对棱角分明的屁股白白亮亮。

那三个女人皆低头垂乳,幽幽地叹气流泪,反而郑伸却昂着满脸胡子的脑袋不停地大声叫骂,时而骂哈术赤狼心狗肺,时而骂审通等人忘恩负义。

不过他视死如归的气概并没有获得围观人们的同情,换来的反而是嘲讽和谩骂,离得近的还向他们身上丢菜渣和石块,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百姓们对郑伸这个平日欺行霸市的恶人上刑场自然是拍手称快,只是以恶除恶,换回来的决不会是太平日子。

鲍二今天也在押送的队伍中,看着平日对手下尽极盘剥之事的郑伸上刑场却高兴不起来,原本以为哈术赤会赏个女人让他开开斋。

可是郑伸的三个老婆全给了审通、沐义和童发侍候,自己身为哈术赤的头马却连女人纤细的汗毛都碰不到,心里自然又气又恨,看着眼前那三个肤白肉嫩的女人,欲火炙身的鲍二真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抓一把。

身旁的李甲瞧见他脸红腮胀的模样就猜了个八九分,小说地劝道:“这事急不得,好歹审通等人和哈术赤是拜把兄弟,如今刚刚除掉老仲,也得靠他们稳住牢头众多兄弟,老二你来才两三年,又没熟人,想杀娘们还得再等等。”

“真晦气,每次都看着吃不到,老李,今晚咱到桃红院去,老子请客!”

“呵,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要去的话不找头牌也别找大婶,我可吃不消。”

“没问题!!”

快到午时时份,押送队伍才到达刑场,这次的监斩官由刘觉亲自担任,还在刑台边圈出一大片地方,里面站着约莫十多名赤着上身的匈奴壮汉,每个人都带着一头体形高大的猎犬,猎犬看上去十分饥饿,狂吠的长嘴边上不停地滴着唾液。

刑台左侧竖着一根挺直高大的木杆子,在场的人一看便明白了,郑伸要行的不是车裂,而是更为残忍的剐刑。

从只有一根木杆看来,郑伸的三名老婆大概只是斩首而已,这让观众多少有点失望,比起砍头他们更愿意去看从女人身上割肉。

监斩官刘觉翘着二郎腿坐在披着虎皮的座椅上,在他的身后簇拥着数十匹骏马,马上坐着的都是刘觉手下的亲兵。

近一千名士兵面向刑场外整齐地排列着,把刑场严密地包围了起来。

以哈术赤为首的四大金刚则赤着上身,下着黑带红裤,面带笑容地看着满身粘着垃圾和脏东西的郑伸。

大概被垃圾丢得没了脾气,半路后郑伸一直没吭声,可这会一见到哈术赤等人马上激动得血脉贲张,各种脏字蹦嘴而出。

随队的匈奴兵将郑伸等人架下马后便押上刑台,郑伸被结实地缚在木柱上,那三个女人则一字排开跪在刑台上。

审通等人叉手在胸,一脸坏笑地打量着女人们的肉身,一旁的鲍二看着眼睛又开始发红了,昨晚他特意在牢中值勤,虽然自己没份处刑,但也满心希望哈术赤能让他尝个“二手”。

谁知哈术赤不知犯了哪根筋,他一个女人都不碰,全让给审通等三人,而审通他们向来瞧不起鲍二,晚上自然占着女人们不放,鲍二等一干狱卒刽子只有咽口水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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